苟曦的急报总在深夜抵达。有时是并州失守,有时是青州叛乱。最惊心的是那封沾着人血的帛书:\"石勒破邺城,屠军民三万,驱妇女稚童填井。\"我把帛书压在镇纸下,抬头望见檐角铁马在风中叮当乱响。那声音让我想起洛阳城破时,挂在城门上的铜铃也是这样响了一夜。
七月流火,东海王带着五万精锐说要北伐。我站在城楼上看着他玄甲红袍的背影,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天。那时他还是个闲散王爷,抱着暖炉跟我讲解《战国策》。现在他的大军踏起的烟尘遮蔽了半个天空,旌旗上的\"司马\"二字在风里翻卷,像极了濒死之人的手指。
三个月后传来噩耗时,我正在太庙擦拭先帝灵位。东海王的尸身裹着草席运回洛阳,说是突发恶疾暴毙军中。他的亲兵统领王景在殿前哭诉:\"王爷临终前握着虎符不肯松手\"我盯着灵柩缝隙里渗出的黑血,突然闻到熟悉的苦杏仁味——和当年二哥暴毙时一模一样。
永嘉五年的春天来得特别迟。二月初二龙抬头,本该是迎春耕的好日子,我却收到两份战报:幽州王浚勾结鲜卑段部自立,并州刘琨困守晋阳孤城。最要命的是刘渊养子刘曜带着匈奴铁骑,已经打到渑池。
那天夜里我召集群臣,烛火把每个人的脸照得忽明忽暗。王衍提议迁都建康,苟曦主张死守洛阳。我听着他们争吵,忽然注意到角落里有个年轻郎官在打瞌睡——他怀里还抱着未写完的檄文,墨迹未干的\"忠义\"二字晕染开来,像两滴浑浊的泪。
四更天时,宫墙外传来马蹄声。羽林军校尉撞开殿门,甲胄上插着三支羽箭:\"陛下快走!平昌门破了!\"我抓起玉玺塞进陶罐埋在后花园,转身时看见天边泛起诡异的红光。那不是朝阳,是匈奴人烧了西明寺,三百比丘在火海里念着《涅盘经》。
我和太子铨被捆在马背上往北走时,洛阳城的黑烟还没散尽。路过大夏门时,我瞧见守城的老卒挂在旗杆上,肠子垂下来在风里晃荡。太子突然问我:\"父皇,他们说天子有紫微星护体,是真的么?\"我没答话,低头看见自己破了的锦袍露出絮棉,倒像是散落的星子。
在汉赵国都离石城的第一个冬天,刘聪让我穿着青衣小帽给群臣斟酒。他的金杯镶着从洛阳抢来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