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嘉元年的雪下得蹊跷,正月十五该挂灯笼的日子,洛阳城却白茫茫一片。母亲把我推进阿姊的嫁妆箱时,那件绣着金雀的绛红礼服还带着熏笼余温。樟木香混着漆器气味直往鼻子里钻,我从箱缝看见羽林郎的铁甲映着雪光,像条银鳞大蛇盘踞在庭院。
\"世子殿下莫怕。\"徐常侍的声音贴着箱盖传来,他往缝隙里塞了块冰凉的玉诀,\"大将军说请您进宫吃糖蒸酥酪。\"这话让我想起上月病逝的冲帝表哥,他入殓时嘴里就含着块玉。母亲突然尖叫起来,我听见玉簪摔碎的脆响,接着有温热的液体滴在箱盖上——后来才知道,那是徐常侍被削去的半截手指。
他们把我从箱子里拽出来时,我死死攥着阿姊的珍珠耳珰。有个羽林郎想掰开我的手,被徐常侍用拂尘抽了脸:\"仔细着!这可是要坐龙椅的主儿。\"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,我看见回廊下跪着的乳母冯媪,她发间的木槿绢花在风里抖得厉害。那朵花第二天就出现在梁大将军案头,插在个断了耳的青铜觚里。
德阳殿的龙椅比我想象的冷。登基那日,梁冀的剑鞘磕在玉阶上叮当作响,他腰间新换的蓝田玉带扣,分明是父亲去年献给朝廷的寿礼。我数着冕旒垂下的玉藻,十二串白珠后面,梁太后的翟衣红得像凝固的血。她教我说的\"惟赖大将军辅政\",被梁冀的大笑声震碎在殿柱间。
下朝后我在更衣室发现件怪事:中衣领口沾着褐红色碎末。伺候更衣的小黄门扑通跪下,说这是前日朝会时,大鸿胪李固触柱留下的脑浆。他颤抖着替我换上素纱襌衣时,我摸到他掌心有道新烙的\"梁\"字。
第一次经筵日,太傅李固带来个雕花漆盒。\"陛下可知此为何物?\"他掀开盖子,十二枚桃木简浸泡在黍酒里,\"这是孝殇皇帝用过的算筹。\"酒气混着血腥味冲进鼻腔,我突然想起冲帝表哥苍白的手指——他临终前三天还在学《九章算术》。
那天黄昏我在永巷迷了路。夕阳把宫墙染成橘红色时,我听见铜雀笼里传来人语:\"小皇帝活不过春分。\"转头却只看见个小太监在喂鸟,他右手六根手指,往食槽撒粟米时像在弹箜篌。后来在太医署的案卷里看到记录:冲帝驾崩当夜,值更太监正是六指。
二月二龙抬头,梁冀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