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冲刀尖挑开最后一片龙鳞时，林半夏的银针突然迸出妖异的紫芒。她右手指甲已变成半透明状，经络里游动的不是血液，而是徐光启译着的泰西药说拉丁文字，那些扭曲的字符顺着经脉爬上脖颈，在锁骨处凝成诡异的星图纹路。
\"半夏！\"韩冲伸手欲扶，掌心却被她周身迸发的药雾灼出焦痕。雾气中浮动着成化年间太医院销毁的禁药配方，每粒药渣都化作带刺的藤蔓扎入地脉，将废墟残垣绞成齑粉。
马蹄声自西北方撕裂浓雾，十八匹裹着崇祯二年赈灾黄册的驿马破空而来。为首驿卒滚鞍下马时，腰间勘合牌突然裂开，掉出半卷白莲教符咒包裹的塘报。马背上七名流民浑身溃烂，脓疮里钻出的肉虫竟扭成法华经偈语，每蠕动一寸便在地面蚀出焦黑梵文。
\"林盟主！彰德府三县突发人面疮疫…\"驿卒话音未落，喉头突然爆开血花，喷出的血沫里游动着天启年间红丸案的丹砂颗粒。林半夏的妖化右手不受控地探出，五指化作本草纲目记载的曼陀罗花藤，毒刺瞬间没入驿卒膻中穴。
韩冲绣春刀锵然出鞘，刀刃映出溃烂皮肤下密密麻麻的肉虫——那些蛊虫首尾相衔，竟在人体内拼出白莲教弥勒降世图。林半夏妖化瞳孔忽缩，曼陀罗藤迸出嘉靖避瘟丹气息：\"这不是疫病…是弥勒净世蛊！\"
药童踉跄着从汞海捞出半截青铜药鼎，鼎内残余的宣德沉香恰好笼罩流民。林半夏左手勉力维持清明，七根银针刺入流民百会穴，针尾洪武铜钱吸附蛊虫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啃噬声。第三枚铜钱崩裂的刹那，西北天际突然炸开女真狼烟，烟尘中隐约可见科尔沁骑兵正策马踏碎浑河冰层。
\"韩千户，斩马！\"林半夏嘶声厉喝，曼陀罗藤缠住嘶鸣的驿马。刀光闪过，马匹竟炸成漫天纸屑——所谓驿马原是白莲教经卷折成，碎纸间赫然夹着半张大同兵变布防图。
药鼎嗡鸣骤起，鼎身雕刻的千金方药草渗出黑液。妖化右手按上鼎耳，黑液竟凝成建文帝出逃时携带的避毒珠。当珠子滚入最后一名流民口中时，那人突然张口吐出永乐大典残页折成的弥勒佛像。佛像落地的刹那，三十六盏驿站灯笼自地缝升起，每盏灯芯都坐着个浑身刺满金刚经的纸人，正用汪直走私的倭笛吹奏白莲圣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