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和殿九十九级白玉阶上,金丝垂柳被风吹得微微晃动。
暮色将合未合时,悬在梁下的八百盏琉璃宫灯次第亮起,照得飞檐下柳枝翠得发亮,只不过这日子里哪来这么多新嫩的柳枝?
那些枝条原是用翡翠制得的,上面还带着未曦的露水,两片细叶间缠着赤金丝绦,每片叶尖都坠着米粒大的珍珠,风过时便簌簌地碰出碎玉声。
“北燕使臣到——”
唱礼声撞在蟠龙金柱上,惊起柳枝间栖着的金丝雀飞远。
使团一行人足足有十七人,个个人高马大,乌泱泱地走了进来。
忽听得有银链轻响,一位戴玄铁面具的少年正屈指叩着琉璃盏,面具在灯下泛着幽蓝,指节分明如冰雕雪塑。半面修罗恶鬼的面具覆住小半张脸,露出如玉一般的下巴,一双桃花眼打量着殿内,依稀可见眼尾一粒朱砂痣红得惊心。
青玉案上已陈了三十六道迎宾盏。水晶鹅掌浸着琥珀色花雕,玛瑙碟里码着透光的鲥鱼脍,金丝柳叶盏盛着新酿的荔枝绿。
使团领头那人名唤拓跋钧,同北燕帝有出生入死的交情,现在是北燕的左贤王,统领北燕十二部铁骑,他的目光在琉璃樽上顿了顿,那樽身雕的正是北燕使团来时路过的赤水关。
旋即,他转头看了看身后的那位少年,见他微微点头后,才入座。
北燕使团也都跟着入席。
“奏《鹿鸣》——”
黄门侍郎的嗓音还悬在半空,十二名乐姬已从柳帘后转出。鹅黄襦裙缀着柳叶银饰,臂间缠的却是北燕使团进贡的冰绡。领舞的娘子将柳枝衔在唇间,足尖点地时,金砖上竟绽开朵朵青莲。殿角忽起一声埙鸣,呜咽着穿过重重锦帐。
“请酒。”
满殿朱紫随着这声轻喝俯下身去,柳叶银饰与翡翠朝珠撞出细碎清响。八百盏宫灯突然爆开灯花,将那些垂落的柳枝映得愈发青翠欲滴。
拓跋钧举樽的手顿了顿——那些反季的柳条,在酒液晃动的涟漪里轻轻摇曳。
鎏金蟠龙烛台投下的光影里,云箬箬坐在女眷一席。
今日是折柳宴,赵姨母身份不足以来此,云箬箬舍不下这等出风头的场面,愣是让府中的绣娘为她熬了个通宵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