纸张皱缩成未完工的烂尾楼剖面。张阳抱着故障机器冲进雨幕,橱窗里机械驯鹿的电子眼红光扫过他怀里的废稿,像在读取条形码般逐行否决他的文字。便利店值夜班的收银员探出身,往他湿透的背包塞了罐热奶茶,易拉罐上凝结的水珠滚落成微型银河。
梅雨季的洗衣房漂浮着樟脑丸的叹息。烘干机滚筒里,他的旧外套和陌生人的格子衬衫纠缠成染色体螺旋。发黄的《萤火》杂志第37页,菜市场鱼贩的鳃边突然游出他笔下的鲛人:\"她的泪珠在秤盘上滚成满月,换走了案板最后一片银鳞。\"烘干机\"叮\"的提示音惊醒了角落的扫地机器人,它腹中吐出的电子花瓣残骸,正巧拼成北巷旧书店的模糊坐标。
清洁工阿姨修理打印机时,晨光正穿透仓库积灰的玻璃。便签上的\"月光很美\"晕染着陈年茶渍,让他想起父亲在暴雨夜用扳手敲击台灯的模样。如今当他站在文学社讲台,总能看见后排有个建筑系女生在素描本上画书塔——林小满把cbd设计图改成了垂直图书馆,地基用的是拆迁楼的碎砖,每块砖上都刻着被酸雨腐蚀的句子。
城市依然在用数据流审判每个固执的光点,但那些被退稿的月光终会在某个梅雨清晨苏醒。就像此刻他窗台上的旧台灯,当电压不稳时仍会忽明忽暗,却始终用父亲敲击出的节奏,在稿纸上投映出潮虫啃噬的银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