士子从容走到王座前躬身作礼:“安邑士子张仪,参见魏王。”
魏惠王大皱眉头问:“张仪,你乃魏人,为何身着秦人衣色?”
这突兀奇特的一问,殿中无不惊讶。孟子不禁感到好笑,身为大国之王,妇人一般计较穿戴服色,真乃莫名其妙。此时,张仪不卑不亢道:“张仪生地,魏国蒲阳,与秦国河西之地风习相近,民多黑衣。此无损国体,亦不伤大雅。”丞相公子卬深知魏王心思所在,觉得自己出面更好,指着张仪高声道:“魏秦世仇也!目下正当大魏朝野振作,图谋复仇之战。魏国子民,当恶敌所好,尚大魏本色。一介士子,就敌国服色而弃我根本,大义何在!”
张仪满怀激情而来,迎头就碰上这令人啼笑皆非的一问,心中顿时腻烦;及至听得这首座高冠大臣振振有词的滑稽斥责,不禁哈哈大笑:“足下高论,当真令人喷饭矣!以公之所言,秦人好食干肉,公只能喝菜汤;秦人好兵战,公只能斗鸡走马;秦人好娶妻生子,公只能做鳏夫绝后了;秦人尚黑衣,公只能白衫孝服了?”话音未落,大殿中哄然大笑。魏惠王笑得最厉害,一口酒噗地喷到了下首公子卬的脸上。公子卬面色涨红,本想发作,却见魏王乐不可支,顿时换了一副面孔,竟一脸酒水地跟着众人哈哈大笑起来,于是禁忌全消,大殿中笑声更响。
魏惠王笑道:“孟老夫子,如此机变之士常伴身边,倒是一件快事。”
孟子揶揄微笑:“魏王高明。此子当得一个弄臣也。”
张仪本傲岸凌厉之士,长策未进却大受侮辱,不禁怒火骤然上冲,欲待发作,脑海中油然响起老师苍老的声音,纵横捭阖,冷心为上。瞬息间冷静下来,张仪正色拱手道:“魏王为国求贤,大臣却如此怠慢,岂非令天下名士寒心?”魏惠王哈哈一笑道:“张仪,孟夫子说你乃纵横策士,但不知何为纵横之学?”
“魏王,”张仪见涉及正题,精神振作肃然道,“纵横之学,乃争霸天下之术。纵横者,经纬也。经天纬地,匡盛霸业,谓之纵横。张仪修纵横之学,自当首要为祖国效力。”
“经天纬地,匡盛霸业?纵横之学如此了得?”魏惠王惊讶了。
孟子冷笑:“自诩经天纬地,此等厚颜,岂能立于庙堂之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