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腊月雪原上。
“爹!筐满啦!”八岁的栓子拖着藤筐踉跄跑来,小脸冻得通红。这孩子三天前还蜷在炕上等死,此刻却把装满麦穗的筐子撞得哐当响。
朱老四刚直起酸痛的腰,就见栓子踮脚去够麦秆上残存的冰溜子,咔嚓掰下半截塞进嘴里含得滋滋响。
“作死啊!”春妮隔着三垄地扬了扬镰刀,沾着雪粒的鬓发下却是带笑的眼睛。
她脚边四岁的妞妞正蹲着捡漏网之穗,红头绳扎的小揪揪随动作晃荡,活像只专心啄食的雀儿。
麦田东头突然炸开声欢呼。朱大牛举着镰刀挑开积雪,露出被压弯的麦秆——这是他家播种时漏撒的种,如今竟在田埂缝里长成了片。
两个半大少年趁机蹿过去,沾满泥雪的裤腿扫过麦穗,惊飞藏在田里的鹌鹑。
“当心踩了麦!”老村长拄着枣木拐呵斥,开裂的嘴角却止不住上扬。
他颤巍巍抓起把麦粒,混着冰渣搓揉出清香,忽地老泪纵横:“五天!牧大人真神了,五天就让麦子灌浆凝结”
西边传来清脆童谣,十几个孩子用麦秸编成草龙满田埂乱窜。十岁的杏花儿边跑边唱:“冬娘娘,撒白糖,牧哥哥,变仙粮!”
后面跟着的鼻涕娃们七嘴八舌接茬:“仙粮甜,仙粮香,吃饱肚皮不想娘!”
正捆麦的朱老四手一抖,麻绳差点滑脱——最后那句让他想起春妮饿昏时说的胡话。
扭头见妻子正教妞妞捆麦,娘俩鼻尖都沾着麦芒,他突然把整捆麦穗抛向空中。
金雨纷扬里,栓子欢喜叫着扑进麦堆,惊得看粮的黄狗竖起耳朵。
暮色染红雪原时,一辆辆牛车满载麦捆驶向祠堂。
车轮碾过冰面,碾碎倒映的残阳,却碾不碎此起彼伏的笑骂:“朱老四!把你家栓子领回去,别把我家地踩板实了。”
“就不!娃刚在麦垛里逮着三只肥田鼠嘞,你是嫉妒我家今天有肉吃吧哈哈!”
祠堂檐角的铜铃忽被撞响,牧长青发放的武馆赤旗在晚风里猎猎招展。
最后一车麦经过时,不知谁起了头,满车麦穗突然如浪涌动——竟是孩子们藏在麦堆里,顶着满头草屑咯咯笑成一片。
这个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