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爬上来,雾气散了些,露出一道红影子——无头新娘飘在半空,嫁衣红得滴血,脖子上的平茬渗着黑血,低声哭着:“灯笼……全要……”
元大英被拽进坑里,摔进一个地下墓穴,里头黑乎乎的,地上散着几具白骨,骨头上挂着破嫁衣。他喊道:“救命!”可没人应。他摸出火折子,点亮一看,墙角坐着个女人,穿着红嫁衣,手里抱着个头,头上的脸白得像纸,眼珠子浑浊,嘴角裂开,露出一排尖牙。
元大英吓得喊:“你是谁?”女人低声说:“俺是马翠兰,三十年前嫁到这儿,男人嫌俺丑,砍了俺头,埋在这儿。他拿俺陪葬的灯笼卖钱,俺魂不散,要拿回来……”元大英一愣:“马老板是你男人?”女人摇头:“他死了,魂被俺吃了。可灯笼散了,俺找不到路……”她哭着说:“你是灯笼匠,俺闻着味儿找你,扎灯笼引俺回家。”
元大英明白了,这无头新娘是马翠兰,被丈夫杀害,怨气化鬼,缠着他要灯笼。他咬牙说:“俺帮你扎!”女人点头:“扎满二十盏,挂在坟前,俺就走。”元大英爬出墓穴,跑回村,连夜扎灯笼,手指扎得血淋淋,终于凑齐二十盏,挂在荒野坟头。
纸灯笼在坟前晃出猩红的光晕,元大英蜷着血肉模糊的手指退后三步。最后一盏灯笼坠地的刹那,二十簇幽火&34;唰&34;地窜起三尺高,火舌舔过纸面蜿蜒的血痕,竟凝成个完整的女子轮廓。
雾气里传来丝绸撕裂的脆响,马翠兰的嫁衣自颈部开始褪色,碎成片片灰蝶。那颗抱在怀中的头颅突然睁开眼,浑浊瞳孔映着火光:&34;匠人的血融了怨结&34;声音像淬过月色的井水,清凌凌荡开在荒野。
元大英尚未回神,掌心旧伤突然迸裂。血珠凌空飞向灯笼群,在每盏灯笼骨架上点出朱砂痣般的印记。女鬼脖颈断面生出肉芽,捧着头的双臂渐渐透明:&34;且留一盏镇着&34;话音未落,十九盏灯笼齐齐炸成火流星,唯剩东北角的灯笼悠悠飘落,灯笼罩纸上赫然显出血字——&34;元&34;。
三日后,靠山屯每户门楣都悬起染血灯笼。李老六蹲在元家窗根下搓烟叶,瞥见屋里那盏孤灯无风自动,灯影投在墙上的分明是个梳髻女子的剪影,正对着铜镜描画并不存在的眉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