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
九叔讲到这里,窗外忽地卷起一阵阴风,吹得煤油灯芯子&34;啪&34;地爆出个蓝幽幽的火星。他抄起炕桌上的铜钱剑往地上一插,剑穗上的五帝钱叮当作响:&34;老六你细听,当年这事还有后手——&34;
三更梆子响时,九叔领着浑身打摆子的张大牛摸进乱葬岗。月光给坟头都镀了层霜,张大牛怀里揣着个青花粗瓷坛,里头盛着他爹临终前吐的最后一口血痰。九叔罗盘上的磁针疯转,最后直指西北角的老槐树。树根虬结处露出半截石碑,碑文早叫苔藓吃透了,只隐约辨得&34;镇煞&34;二字。
&34;把你爹的烟袋锅子埋这儿。&34;九叔拿朱砂在树皮上画了道符,符纹渗进木头竟发出&34;滋滋&34;声响。张大牛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个铜烟嘴,那物件突然变得滚烫,烙得他掌心直冒青烟。九叔抓把坟头土混着鸡冠血,往树根窟窿里一按:&34;张田豫,你儿子要给你送终了!&34;
话音未落,整棵槐树突然簌簌抖动,树洞里涌出汩汩黑水。张大牛怀里的瓷坛&34;咔嚓&34;裂了道缝,暗红血痰像活物般扭动着爬向树根。九叔抄起铜钱剑往地脉眼狠插,剑身没入三寸时,远处老屋方向传来声凄厉的嘶吼。
&34;快哭!把三十年欠的泪都还了!&34;九叔暴喝。张大牛&34;扑通&34;跪地,这回的眼泪砸在瓷坛碎片上竟泛起金光。泪珠子滚过之处,黑水倒流回树洞,槐树皮上的符咒猛然迸出火光。当最后一滴泪渗入地缝时,地底下传来声长长的叹息,震得满坟岗纸钱乱飞。
次日正午,九叔带人掀了老屋门槛。门槛石背面密密麻麻嵌着七枚生锈的棺材钉,钉头裹着缠成八卦状的黑发。起出钉子那刻,屋里霉味顿消,阳光头回照透了房梁蜘蛛网。后来有人在北坡拾到块裂成两半的玉佩,拼起来正是张田豫年轻时走丢的护身符。
如今青石屯办白事,主家都会在棺椁四角压上浸过无根水的铜钱。至于张大牛,他成了方圆百里最麻利的抬棺人,只是腰间永远别着个空酒葫芦——人说那里头原先是装悔恨泪的,泪干了,魂也就归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