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知寒幼时随书法大师学过些书法,故而还是能看出一些门道来的。
不肖多看他便能确定,纸上所写为《氓》,这让他有些恍然却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。
走进来,扶住鞺鞺鞳鞳响个不停的宣纸尾端,全文风格一目了然。
右边几列确实是行楷,而且从落笔轻重和起止相承来看,书写者功力的确深厚,依稀透着高远古风,颇有赵孟頫之姿。
可以看出书写者初心是想将用行楷写成此作,但不知怎的,越往左看笔法越发“乱”了起来。
也许是因为有楷书的底子框着,这种乱不同于惯常草书的狂乱,而是心乱。
一路牵丝映带,形遂势生,直到写到那句“于嗟鸠兮,无食桑葚!于嗟女兮,无与士耽!士之耽兮,犹可说也。女之耽兮,不可说也!”既狂草已成。
后面便更不管不顾了起来,那些拘束在框框架架中的字跳了出去,大大咧咧,潇潇洒洒,随心所欲地跑出门去,路过右边的行楷,又仰天大笑,恣意高歌。
沈知寒品析过古今许多大家的书法作品真迹,由于悟性较高,往往看几眼便能领悟到个中精髓。
但现在摆在他面前的这个,却令他乱了章法和心神。
他依旧口渴,渴得要命。但他没喝手中的水。
他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,光影穿身而过,明暗交接时刻,含糊不清的朝晖映在他刺满菱格暗纹的睡衣袖间。
寒风钻过百叶窗缝隙凌厉吹起沈知寒额间发丝,连带着吹动了他那坚毅而不会轻易晃动的睫毛。
这一刻,仿佛是天神的安排。
强烈的一句话直冲沈知寒脑海——
【她不是不爱,而是不敢爱。你不应该问她爱不爱你,而是让她敢爱你。】
小丘一般的被暖调朝霞点了高光的喉结向上锁了又锁,忽而,他卸下重担般呼出一口气。
拿起手中水瓶,旋即拧开。
水,清凉的水,清透的水,在梦里找寻了一路的水,在客厅拿了一路的水,终于浸着干裂唇纹,流过喉结,抵达脾胃。
他终于不再汲汲营营去寻找那片湖,因为他知道,他本不在沙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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总部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