烂树根后滚出来,蓝幽幽的商标糊着去年秋天的烂菜叶。
李秀兰眼皮突突直跳,手指头戳着瓶身上模糊的“白鹤村饲料厂”字样:“这事儿没完!”
第三天大晌午,晒谷场的老杨树被敲得邦邦响。
李秀兰攥着个破铁盆,脚边摞起小山似的垃圾:“咱村娃娃去年闹肚子疼的账,今儿得跟白鹤村算明白!”
她指甲缝里还嵌着青苔,胳膊上的血道子结了褐色的痂。
“净整些没用的!”
王二麻子蹲在碾盘上剔牙,“人白鹤村卖饲料发了财,能搭理你这穷酸?”
话音未落,刘寡妇抡起沾着鸡粪的笤帚疙瘩就扑过去:“赶明儿你家抽水机再趴窝,别杵俺家门口骂街!”
老会计从眼镜框上沿瞟人:“上游每月往下冲两百斤塑料布,咱二道河的河道比十年前窄了三丈。”
他哗啦啦拨着算盘珠,“抽水机每年要多烧五桶柴油,合四百二十块三毛六。”
当天傍晚,白鹤村村委会的石灰墙被夕阳镀了层金。
李秀兰领着三个媳妇跨过界碑,裤腰带上别着从抽水机里掏出来的农药瓶。
看门狗还没叫出声,就听院墙里飘出油滋滋的荤话:“让老娘们犁地?二道河的男人都死绝了?”
李秀兰踩断了脚下一根枯枝。
四十年来头回穿的新布鞋,鞋帮子咯吱咯吱碾着石子路。
破木门板被踹得直颤,李秀兰刚要张口就被满屋子烟味儿呛得咳嗽。
白炽灯下,王大富跷着二郎腿往痰盂里吐瓜子皮,眼皮褶子里还卡着根金线。
“昨儿才听说你们村老娘们当家,咋地,让你个寡母猪充大尾巴狼?”
“这是从河里掏出来的!”
李秀兰把农药瓶往斑驳的办公桌上一顿,玻璃瓶底磕掉块漆。
门外三个小媳妇齐刷刷把麻袋抖开,几百个农药瓶骨碌碌铺了满地,有的瓶口还挂着腐烂的水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