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想起阿姊教的:深宅里第一个示好的,往往要拿你当垫脚石。是的,她自这时起便有了事事留心的习惯。
暮色四合时,杂役房的檐角挂起了一串红灯笼。
甘棠捧着粗陶碗,蹲在门槛上小口啜着黍米粥。
甘青挨着她坐下,从袖口抖出半块自丙间东数第三根柱子后头藏的硬饼子。那时甘棠还不知道,这个甘青将会陪伴她十年。
大通铺挤得像晒干的咸鱼,十二具身子挨挨挤挤地发着馊味。
甘棠蜷在靠墙的角落,数着屋顶漏进的月光算时辰。
隔壁丫头翻身压到她冻疮溃烂的脚趾时,她咬着草席把痛呼咽回去。
阿姊说过,深宅里第一夜能睡熟的人,活不过三个月。
“起——”天还乌沉着脸,铜锣就震碎了寒气。
甘棠滚下通铺时顺手扯平中衣褶皱,让自己看着更精神一些。
罗嬷嬷立在滴水成冰的院里,藤条梢头结着冰溜子,正滴滴答答往青砖上砸。
“腰板!”藤条抽在甘棠后颈,火辣辣地疼。
她盯着自己呼出的白气,照着前头大丫头的样子收腹挺胸。
晨雾散尽时,青砖地上凝了层冰,她的布鞋底早被雪水浸透,脚趾冻得没了知觉。
端茶训练从午时持续到日跌。
甘棠托着盛满热水的粗陶碗,腕子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。
罗嬷嬷的铜烟锅敲在她手背:“泼一滴,今夜就舔地砖解渴。”
前日挨罚的丫头手背还肿着,此刻正跪在廊下擦地砖缝。
洗衣房的老井台结着青苔,甘棠跪在冰水里捶打衣裳。
皂角水泡烂了指缝,她盯着水面倒影练习微笑——要露六颗牙,眼角微垂。
一件松花色的肚兜飘到跟前,金线锁边的并蒂莲晃得人眼晕,甘棠不禁看的呆了。
“这是三姨娘的,要是能去她院里做事,听说吃穿都很好。”甘青压低嗓子说。
这衣服晾晒时特意选了背阴的竹竿,罗嬷嬷说过,主子的贴身衣物不能晒在日头底下。
惊蛰前的雨水带着冰碴,甘棠抱着晾干的衣裳穿过游廊。
一日一日,谨慎的度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