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大贵扯起要走,是他输不起,耍丑牌子,晓得大家把他看白了,我们可以理解。人家杨郎中,本身有手艺,怕大家连累,他走,我们不怪他。但补锅匠大哥,就是再大的委屈,也不该走呀。还有陈纸匠,一路到头装得飞像,表面上不说长短,还假过是帮这个帮那个。其实呢?既然见不得我们,就嫑在我们面前绕过去绕过来吧。整得我心头,真的太难受了。
云三嫂抬起头来,看着刘裁缝,看着陈秀才,看着郭二公子,看着周大爷,看着大伙,心中一片茫然。迁徙出来,她本想依靠别人,谁知半路上被人抛弃了,她是多么的难受呀。
丢下的五六十人,偏偏尽是些体弱多病的老娘老嘴、孤儿寡母和半截子幺叔儿。这对云三嫂来说,就好比正在发炎的伤口,鼓捣撒上了一着盐巴。漤得双脚跳,整得心头慌。
云三嫂的泪水,像涌泉一样猋了出来。
陈秀才哭稀了,陈二嫂哭稀了,郭二公子哭稀了,马马儿哭稀了,张幺妹儿、大脑壳儿也哭稀了。岩窝下的所有人,都哭稀流了。
清晨的山野里,响起了一片“嗡嗡嗡”的哭叫声。
云三嫂哭了一阵,心里道:算了,会怪怪自己,不会怪才怪别人。如果站在另外一个角度来说,什么补锅匠大哥呀,什么杨郎中呀,什么陈纸匠呀……人家本身又不欠哪个的,凭啥子不该走呢?走与不走那是人家的权利呀。我们有什么理由埋怨他们呐?应该说,背得人家不落板1,而是我们过度依赖了别人。
“陈秀才,黄篾匠,大家勇敢点!我就拜信求得2,没得红萝卜不办席了是不?”周大爷首先止住哭声,他似乎晓得卯巧3在哪里了。“走到这一步,哭,背得办法。既然变泥鳅,那就不怕泥糊眼。就是整来九死一生,我们几十个人,也要想尽办法活下去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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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不落板:不义气。2拜信求得:不相信。3卯巧:头绪,结症。
“说得好,哪怕我们尽都是肌肌妈妈的,只要大家团结起来,我相信,我们一定能够活下去。”黄篾匠说着,把东西抓了起来。“陈秀才,我们起身吧。”
“不。”陈秀才昂口疾声说道。
“你?”黄篾匠诧异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