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在后悔了。别说五年,就算她有本事五个月还,她也不愿意接受这份“施舍”。
现在还不到晚上九点,大家应该都还在看电视。对,还早着呢,可以去还钱的。
秀珠姨讲得对,各人有各人的命数,她们就应该自己竭尽全力变卖家产去还债,而不是欠人家人情,接受他人的“施舍”。
“那……”何美珍见她这样坚定,心里有根弦此刻在拉锯。她踌躇着,动摇着,看着抖动的洗衣机挣扎着:“那,等这衣服洗完就去。”
纪年盯着洗衣机,心想:好的,等洗完,洗完就拉阿妈去。
这衣服要洗多久呢……她有些不耐烦地蹲下,听着那轰隆隆的转动声,一下又一下,在昏暗的阳台灯下仿佛永不停止。
轰隆隆隆隆——轰隆隆——隆!
那洗衣机似乎感受到她催促的眼光,猛然拼尽全身力气使劲抖动着,那异于平常的声响大得有如山崩地裂,在最后一声爆发声下,搁在盖子上的衣架刹那间被颤得成摞掉下来,磕在地砖上又乱七八糟地错落弹起,满地狼藉。
何美珍手忙脚乱地蹲下去拣,纪年想帮忙,却发现阿妈叉开双手一顿瞎抓,直抓得十指都死死嵌在衣架叠衣架那乱糟糟的夹缝里。
她颓然地一屁股坐在地上,双手耷拉下来,十指连心疼。
“年年,对不起啊……对不起,”她艰难地开口,竟道起歉来,“这老屋是你阿婆阿公留给我的,我真的很难说不要就不要……”
纪年不再说话了。
“还有婚纱店,这些年来我一直苦撑着,成担心血,我真的舍不得关……”
她舍不得这里的老屋,舍不得有着几十年情谊的街坊,舍不得打拼过的囍帖街。
昏暗的灯光下,纪年看见阿妈乌黑的卷发间隐隐的银霜,和眼角那岁月的痕迹。
小时候总觉得她的阿妈又靓又能干,从不曾想她竟也会老,更不曾想她会像今晚那样,求她。
纪年看着阳台外的黑夜,今晚没有月光,星星也没有。长夜漫漫,夜风潮湿而闷热,而她蹲得太久,此刻只觉得两条腿又黏腻又酸麻,如同一条条蚯蚓和成群的蚂蚁在爬过。
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抚过额头,无名指腹摩挲着右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