焚山的大火再度降临。
在神犀构建的记忆回廊里,水间又回到了那个痛苦至极的十二岁。
她被神犀拽着,跌跌撞撞地离开爷爷的院落,一头扎进院中的流水里。
本该刺骨的冬日溪水,在这一场大火里竟已经被烤得温热,水间浑浑噩噩,被神犀带着往前游,游经晴雨山堂时她抬头换气,看见了站在梨树下的人。
那人穿着油光水滑的黑绒斗篷,火光在那斗篷上竟映出点点亮色。
水间想抬头看,还只看见那人腕上戴的镯子,就被神犀一把压回水里。
接下来就是呛水了。
水间这么想着。
她记得自己顺着溪流逃出了白山,在柳絮池爬上了岸,在屏家短暂停留后就踏上了流亡的路,世交的长辈们早早被防住,还是黉学的旧友们伸出援手,水间几经辗转最终离开罗浮,去了真理大学投奔了父亲当年的学生。
刚到真理大学,水间就大病一场,肺部严重感染,师姐说水间再迟一步就要留下不可逆的后遗症了。
水间不在乎什么后遗症,只后悔没能抬头,没看见仇人的脸。
但随着水而来的并不是呛水的痛苦。
视角突然腾空,水间愣了一下,才反应过来这是神犀的视角。
岁阳将老友的遗孤按下水防止暴露,自己却伪装成一缕火光,死死盯住了那个斗篷人。
斗篷人想将手里的火折子掷到庭院中那棵大梨树上,却几番不得要领,火折子最后只在梨树脚下打了个旋儿,燎焦了几根枝条。
斗篷人嘟哝了几句,放弃了,又觉得面上被烤有些热,转了过来,背对火光揭下了斗篷。
然后神犀看见了她的脸。
素淡矜持,苍白秀致的一张脸。
刚刚被茜夫人赶去救她的爱子的人,就长着这样一张脸。
“原来你看见了啊。”
神犀在水间心中回复:“对,我看见了。”
“都看见了。”
看见了仇人的脸,看见了你的挣扎。
还看见了水息的托孤。
将你托孤于我,将我托孤于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