睁开眼,映入眼帘的,依旧是母亲那哭肿了双眼、满脸憔悴的模样。
孟贵人哭得肝肠寸断,泪水决堤般涌出,嘴里喃喃着:“我的儿……”
宗峥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,想要抓住母亲的手,给她一丝慰藉,用微弱到几近听不见的声音说道:
“娘,别哭了,我最怕看见您哭了……”
稚嫩的嗓音沙哑不堪,仿若破碎的风铃声,在寂静的宫室里轻轻回荡。
孟贵人一把攥住他的手,泪如雨下,滚烫的泪珠砸落在宗峥的手上,哽咽着哭诉:
“我的儿,娘没用,娘没有药,你要是难受得紧,就别撑着了,你若是去了,娘随你一起去,娘去黄泉路上陪着你。”
宗峥听了,却费力地扯出一个笑容,童音沙哑:
“娘,我不走,我不走,我要撑过去,我要报仇,我要让娘过上好日子。”
一年后,宗峥被几个力气大的嬷嬷拽着,声嘶力竭的对着榻上的那具尸体大喊。
娘——
他咬了那个嬷嬷的手,扑过去掀开白布去看。
他大喊,说娘的嘴唇紫黑,脸上有青斑,我们宫里没有这样的毒这样的药,她是被别人毒死的!不是自杀!不是暴毙!
没人理他。
侍卫冲进来,把他打晕了。
倒地前,他看着母亲的尸身被两个太监裹上草席,抬走了。
娘,别走。
从五岁那年娘去世,到他十六岁叛乱弑父。
十一年的忍辱负重卧薪尝胆,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苦熬。
他儿时吃不饱穿不暖,落下了病根,年少时又那般耗尽心力、强练武功。
郭太医第一次见他的时候,就感觉,他像一个空壳,看着身强体壮,实则只靠一根紧绷的劲撑着。
日日夜夜的谋算、布局,用尽了阴毒手段。
从一无所有,到无所不有。
二十岁的宗庭岭,已然在那皇位上稳坐了四年之久。
荆州之地的祖宗规矩传承千载,一直是成年太子即位。
遵礼守法的前朝太子们怕是怎么也料想不到,竟会有人在及冠之年以前便登上这九五之尊的宝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