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族长剪秋有五兄弟,剪秋的父亲,老族长雪胆,也有五兄弟。在西阳塅里,雪胆算是喝过无数瓶墨水的人。今日,拉着一张醉得酡红的马脸,迈着班师回朝的步子,捋着三寸三分长的白胡子,旁若无人地自吟:
“木直中绳,輮以为轮,其曲中规。虽有槁暴,不复挺者,輮使之然也…”
剪秋的大儿子,茱萸,订婚的女子,正是我大姑母的小姑子。我大姑母的婆婆,和剪秋是亲家。雪胆是剪秋的父亲,老婆子自然得尊重雪胆老倌子。
我们西阳塅里的上了年纪的老女人,到了冬天,喜欢戴一顶粗黑大布做的圆帽子,久而久之,我们喜欢把戴黑帽子的老女人,叫做老帽子。
我大姑母家的老帽子,耳朵有点聋,问雪胆老倌子:“亲家,你讲的么子话?”
雪胆老倌子,年青时读书,读的是白眼子字,记得上一句,忘了下一句。加之年纪大了,更糊涂。便训斥老帽子:“你怎么不懂礼貌,打断我的话柄?刚才讲到哪里去了?”
“莫七中神,犹为可怜。”老帽子表示出无限的悲悯心,说:“莫七年纪轻轻,中了神,可惜了,当真可惜了!”
雪胆老倌子结结巴巴地辨论:“木直中绳,輮以为轮。”
“亲家翁呢,你莫讲了,快莫讲了!”老帽子大声说:“还有得救吗?厚朴痞子的中药治不好,去找鲍家屋场的秦皮匠看看,莫七是不是遭了仇人的暗算,中了半化子师传乱放的梅花掌?”
气得雪胆老倌子,三寸三分长的白胡子,一根根胡乱抖动,大声吼道:“聋子讲瞎话,瞎子讲鬼话。”
一旁磨牙床的厚朴痞子,不厚道地大笑了,笑得脸上盛开着黄色的、白色的金银花。
“雪胆哥哥哎,您做点好事啰。”厚朴痞子劝道:“不要每天尽唱那些打屁不挨腿的诗文,您学学我的盟弟,阿魏痞子,多教几个有用的学生。”
“你晓得个屁!”雪胆老倌子正在气头上,厚朴痞子的话,无异于火上浇油。
“我承认,我是不晓得个屁。”厚朴痞子说:“哈哈,老哥哥,你家里的田,以后不要插秧苗,多插一些之乎者也就行;你家里的饭锅子,不用煮米,多煮一些之乎者也就了行嘛,哈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