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微微动了动,骨骼发出隐隐作响的干涩声,仿佛久未运转的机关。他缓缓侧过头,便看见离床不过半丈远处的那堵黄泥糊墙。
墙面早已风化剥落,泥浆干裂如枯竭河床,留下密密麻麻的纹路,有的地方甚至能看见里面掺杂的秸秆和草根。几道裂缝蜿蜒而上,在斑驳阳光的照耀下,显得宛如老者额上的沧桑皱纹。裂缝中渗出轻微的埋怨声,断断续续,如梦呓般模糊不清,却又真实地扎进他的心里。
“……都十六岁了……连一头牛都赶不好……哪像他爹当年,十五就能扛三担柴……”
“……活着有什么用,吃得比牛多,干得比鸡少……”
墙缝中透出的声音冷硬、疲惫又带着怒火,像是几十年没能燃透的柴火,积压着不甘与焦躁。偶尔还夹杂着“啪嗒——啪嗒——”的旱烟杆敲击声,那声音轻,却一下一下撞在心口,仿佛来自幽远深渊的回音,将他从破碎的时空中一点点拉回这片尘世。
东皇长夜缓缓抬起手,五指骨节突出,皮肤干燥,布满细小裂痕,不再是那双统御万兵、覆灭星辰的大帝之手。他低头望去,身体瘦削,肋骨微露,肤色因长期劳作而泛着粗糙的灰黄。他缓慢坐起,茫然环视着这间不到七尺宽的茅屋:一张破桌,三只歪椅,一口生锈的铁锅静静放在墙角,锅边还有未清洗干净的稀饭残渣,被苍蝇围绕。角落堆着一摞发霉的旧布裳,空气中飘荡着汗味、土味、柴火味与年代久远的霉气混杂而成的味道。
“我……回来了?”他的声音低沉而干哑,仿佛某种来自古代洪荒的低语,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。
他的眼神逐渐清明,神魂的碎片,在那“太一玄印”的余波中开始重聚。他缓缓闭上双眼,体内气机涌动,一道微弱却不屈的火光在他心海中燃起,那是他曾经燃尽万界的帝魂,如今重化为人间一烛微火,在这片被遗忘的小天地中,再次挣扎着重燃。
“我不是死了吗……”他喃喃,“为何……还给我一次机会?”
下一刻,他的眉心轻轻跳动,那是太一玄印的烙印所在。原来,宇宙并未全然弃他,那冥冥中的秩序,在他最惨烈战死的那一刻,亦有一线残念,为他留下了这重生的契机。
他猛然起身,屋外的土路已被昨日雨水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