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本苏州织造孙殊合独女,家中有一姑母,如母如姐,即当年与姐姐同届秀女孙妙青。
彼时殿前失仪一事,竟致我孙氏满门蒙羞,未婚女无人问津,出嫁女被休回家,全族责骂我父亲母亲教养无方,致我父亲郁郁而终,母亲投缳自尽,姑母神志失常,终日只念叨“甄远道之女甄嬛”八字。
父母去世后,叔父狼子野心,不仅侵吞家产,更以姑母为质,将我送入花船,令烟花女子授我媚术,逼我入宫争宠,以雪姑母之耻。
入宫日久,方知皇贵妃实乃仁厚之人。当年之事,她亦无辜,始作俑者为皇上,皇贵妃因我痛失爱子,禾茵之恨,已消解泰半。
今事败垂成,唯余一愿:白芷无父无母,自幼飘零花船,为众风尘女子共同抚育,彼等诚心相托,望我能带她脱离苦海,岂料她刚出苦海又入火坑,求姐姐怜她孤苦,设法救她出宫。
临别涕零,不知所云。惟愿姐姐善自珍重,来世若得重逢,盼能与卿做对寻常姐妹,再不涉宫闱恩怨。
禾茵绝笔。
安陵容执信的手指不住颤抖,薄薄的信笺似有千钧之重。她一字一句读罢,只觉天旋地转,眼前阵阵发黑,靠在沈眉庄身上才勉强站稳。
“原来是这样!”
沈眉庄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。
十二年前的往事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流转——
那年选秀,太后见甄嬛容貌酷似纯元皇后,心中惊骇,故意扔出一只狸猫,本是要让甄嬛御前失仪以此落选,却阴差阳错惊着了她身旁的孙妙青。
这本不过是一件极小的事,却因苏州织造孙殊合是年羹尧的人,被雍正借题发挥,成了敲打年党的由头。
谁能想到,这一记敲打竟让他父亲含恨而终,母亲悬梁自尽,姑母神志溃散,家族产业尽数被夺……当年那个才八岁的孙家小姐,转眼间就从锦衣玉食的大家闺秀,沦落到花船上。
安陵容忽然觉得呼吸困难。
她原以为她们之间的恩怨不过是你争我夺,却不想背后牵连着这般惨烈的家破人亡。
孙禾茵能在这样的巨变中活下来,已堪称奇迹,偏她还被迫进宫,想要复仇,而最终,她以飞蛾扑火般的决绝,做了安陵容要做的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