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是夜里,但车子却没有开灯,好在月光够亮,车上的司机也不算完全摸着黑驾驶,我坐在车子后座上,一只手给母亲枕着头,一只手为母亲擦拭着脸上的汗。其实母亲已经很疲倦了,她的眼皮已经将她的眼睛盖住了八成,但她还是在强撑着,在她看到车子成功开出森林之后,母亲才虚弱的对我说道:
“小放……手……你的……手……”
“没事儿的妈,我的手不麻,你累了就快休息休息。”
我强忍着泪水,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坚强一些。
母亲无力的摇摇头,她看着我为她不停擦拭汗水的左手,声音极其柔弱的说:
“看看,让我看看你的左手……”
直到我坐上了车,才发现自己左手上不知何时竟戴上了一串白润透光的玉珠串,我抬起左手,将手臂举至母亲眼前,母亲奋力抬起自己右手,抚摸着我手腕上的玉珠串,其眼神变得愈发放松,我注意到,原本戴着母亲右手食指上的白玉戒指已经不见了,糙黄的指节上,只留下一圈淡白肤色的印记。
我疑惑的看了看母亲的没了玉戒指的手指,又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珠串,问母亲道:
“老妈,这是怎么回事?”
母亲没有回答我的问题,而是指了指自己前方座位后背上的袋子,喉咙嘶哑的说道:
“糖……奶糖……”
我赶紧伸手从那个座位袋子里掏出一包大白兔奶糖,并快速拆线一颗奶糖慢慢送进母亲的嘴里。
母亲满意的含着奶糖,一侧的腮帮被糖撑得鼓鼓的,她用眼神示意让我也吃糖,我听话的吃了一颗,糖是甜的,很甜,但我的心却是酸苦的,十二岁那年,我因被父亲责骂而赌气跑出家门,那天傍晚是台风天,我撞到了楼道口上的母亲,之后母亲在街上找我的过程中遭遇了车祸,一辆三蹦子违章赶路,在撞倒母亲后逃逸,母亲在坚持找到躲在一家蛋糕店避雨的我后才去的医院,她那天断掉了三根肋骨,大脑也收到了一定程度的创伤,从而导致味觉神经失灵,从那以后,母亲便再也尝不出任何滋味儿,不管是什么珍馐美味,在她嘴里也如同嚼蜡,但她总喜欢在嘴里含上一颗大白兔奶糖,说只要自己心里是甜甜,那嘴里的糖就是甜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