镜花水月,乐极哀生,摧心断肠,饮恨余生。陈师古的日暮烟波掌,早已预演了门徒可悲的结局。
宝珠神色淡然,说:“错过了烟花,这灭门之火,也算差强人意。”
一阵无言的沉默后,她从斗篷中伸出胳膊,向着韦训摊开手:“把犀照给我吧。”
是时候结束了,宝珠想。之前等待结果的日日夜夜,她无时无刻不在渴求这一天的到来。遭君父猜忌被活埋之后,一路跌跌撞撞走到这里,她终于认清了自己早已一无所有。
此言一出,韦训仿佛被捅了一刀般浑身猛颤。他握紧腰间的匕首,绝望地望向宝珠,尚存一丝侥幸之念。但她目光决绝,手臂稳稳地伸向他,绝无半分转圜余地。
鱼肠剑——这柄专储刺王僚的绝世凶器,历经千年轮回,仿佛诅咒一般,今日要再度痛饮王室的鲜血。
韦训遍体冰冷,万念俱灰,悲愤地想:自己将她从墓中救出来究竟有何意义?难道相识相知一场,只是为了让她活过来受尽折辱,历经人间诸般荆棘痛苦,再穷途末路、心碎而亡吗?
活下去远比一死了之更为艰难,宝珠所料不差,他委实忍受不了眼睁睁瞧着她继续受苦。倘若她决心斩断尘缘生机,他会妥帖地送她上路,不让她感到丝毫痛楚。至于留下的鲜血与遗恨,那是他一世盗墓的业报,活该承受。
少年悲戚难抑,怆然泪下,解下鱼肠剑,如同托着万钧重负,缓缓递到她手上。
宝珠接过匕首,握住犀角柄,抽出刀刃。流水纹中清清楚楚映出一张脸,这是她幸存归来后,首次目睹自己的容颜。
月光之下,肤色黯淡无光,脸颊消瘦。
可出乎意料,这双本该一无所有的眼睛并不空洞,其间蕴着两簇跳跃的火苗——那是燃烧的岐王府倒映在眼瞳中。
仇恨离去之后,空荡荡的灵魂暗自生长出一些东西,仿佛灰烬之下,有新的血肉滋生。这微弱的奇妙感受,令她寻求解脱的冲动没有想象中那样强烈了。
凝视着刀刃上略显陌生的脸,宝珠思索:远离父兄羽翼、同伴保护,自己在一无所有的绝境中手刃仇敌,射落太阳,使罪恶之地熊熊燃烧。她的权能与力量,并非全部来自于血脉。生杀予夺、践踏一切的绝对权力,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