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静下来了。
他一眼就看尽了他未来的那条路,金人仁慈,不会杀他,他们已经夺了他的兵马,只丢给他这些残羹冷炙,来日里连残羹冷炙也会收回去,剩他一个赤条条的人,光秃秃的脑袋,狗一样继续残存在这世上。
他忽然拔出腰间佩刀,割开了女真人的喉咙。
这个小战场顷刻间就分出了胜负,紧接如同雪崩的山,向金军的中军冲击而去。
金军绷紧了许多时日的阵线终于也有了崩塌的痕迹。
他们没有两心三肺,他们也是□□凡躯,在这样一个天气渐渐变得炎热,腐尸又无法清理干净的战场上打滚这么多天,他们也在地狱里煎熬,也有许多士兵因为瘟疫倒下。
将军们说:坚持下去!
对面的辽人就扯着大嗓门喊:我们帝姬是辽主钦点的继承者!镔铁的子孙们快快弃暗投明!这边发钱发粮发土地!
契丹人听了还没说什么,女真兵已经绷紧的弦就断了,挥刀就冲着自己的战友砍了下去:叫你们想逃跑!叫你们想投敌!辽主欺负我们那么久,现在居然还给你们找好退路了!
谁都不许退!
都得死!
两边的士兵都有许多脚步踉跄的,都有许多眼下发青的,甚至都有许多跑着跑着忽然就蹲在地上,还有压根来不及蹲下去的——也无所谓了,这战场上气味已经很浓郁,不差这一点——他们咬牙切齿,几近绝望地又一次厮杀在一起。
可这一次宋军就察觉到了有些不一样的地方。
金军像是比他们更绷不住!
金军打着打着,后面就会有一阵阵的骚动!有人奋力往前挤,挤到两军交战的第一线,用根本没人听得见的声音大喊他是契丹人,刚喊了几声,就被身后的女真人追上,一刀捅死。
可是捅死一个并不算完,还有第二个,第三个,甚至还有人挤到前面来,急切地说:“我是汉人啊!我们常胜军都是汉人啊!”
局势逐渐变得混乱时,大塔不也的神情逐渐就变得凝重了。
“得将咱们的人撤出来。”他对完颜银术可说。
完颜银术可的眉头皱得死死的,他也在注视着这片战场,可他想的比大塔不也更多些,也更冷酷些。